故乡的枫树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——周真龙

故乡最多的是枫树了，不但多而且还大。山里人对枫树一点也不陌生。枫树全名叫香树，在故乡农村老家放牛、割草、干活都会看到枫树的，见得多了也不觉得它有什么特别。到上大学后，因为读到“停车坐爱枫林晚，霜叶红于二月花”这样的句子，才深深感悟到深秋的山野，枫叶经霜后，确实一片火红，处处是层林尽染的景色。

童年几乎就是在枫树下长大的。我们家的老宅旁就有一棵九村十八寨都封为“神树”的枫树，树干足够八、九个人牵手围，疏大枝粗，一年四季浓荫华盖，像一把巨伞支撑在那里。生产队开个会，讨论个重大问题，队长都会提前八全寨人集中到树下。像我们这些孩子也经常拿着书到树下一边纳凉一边读书，倒也有几分“大树下面好读书”的诗意。据长辈们讲，就是在那个砸锅砍树大炼钢铁、超英、赶美的岁月，枫树没有被砍掉，大概主要有两个原因，一是它太大了，不知啥时候，被朴素的山民呼为“神树”，既是神树都要敬畏三分，难怪有那么多人还往上面挂了那么多的红布条，有的甚至是选择好吉日良辰去的。在树下摆放鲜花水果作为祭品，以示敬畏和某种感激。二是枫香树欺火，不易燃烧，干是如此，生的就更不会轻易被点燃，往往放在火堆里总是黑火，一会儿连其它点燃的柴禾都跟着自灭自熄了。加上它又有着神奇独特的木性，用它锯成板子做家具总是三弯两翘的，且木质还很坚硬，木匠师傅都说以破开的枫香木板子作成床板，人在上面睡了起来，面目全非，往往把靠对木板那面的脸都扯歪了。大有“口眼中风歪斜”的样子，任何木匠都不看好它，因此有“枫香树解板子——难成正经材料”之说，意即“不是栋梁之才”！然而，我倒想事物总是辩证统一的，枫香树之所以能够躲过无数劫难，长成参天大树，也正是它不被人瞧得起，甚至连柴禾烧火都看不上，它才有了一个自护的安全，才能“独善其身”，在生物圈中永远保留生命的一席之地，没有“见光先死”，默默成长，保持低调，奇志不倒。

故乡多枫树，在地名中叫什么枫香寨、枫香寨、枫香寺、枫香堡、枫香洞等等的就有不少。树多鸟儿自多。被当地山民视为神树的十之八九也是枫香树，大家供奉为圣鸟的就是鸽子，故乡以苗族、侗族、布依族、彝族同胞居多，都有“神树图腾”“圣鸽图腾”不杀不食鸽子的风俗，更使得一方一地成了枫树和鸽子快乐的家园。从当地枫香寨走出去的乡土作家半墨就是凭着《论彝族神树和鸽子图腾崇拜》一文获得全国少数名族“枫叶杯”文化征文一等奖的。

很有意思的是，随着岁月的推移，近年来有识之士在大树附近办起了信鸽公棚，远的不说，单说那瞭望架、摄像头、照相机统统摆在居高临下的大神树上，就多了几分的神奇。有的甚至连公棚的名字都取了“枫”韵，一个“枫”字了得，内心祈求得到枫树之神的帮助，求得生意兴隆，鸽运亨通。有了枫树公棚，来树下的人更多了，经常传出奇闻趣事，说某人送鸽子来参赛，先到枫树下跪拜作揖，希望爱鸽夺冠，信誓旦旦许下宏愿：“只要枫树显灵佑本人夺冠飞出好成绩，一定给神树披红挂彩”，“永不食言！”果然某人只送了一羽鸽子，一羽进奖！还有是说该公棚老板，本不玩鸽子，办公棚还是因为生意合伙人生病亡故了，只好被迫干起来，一切都是“赶鸭子上架”，公母都不晓，但是由于有枫树护佑，偏偏年年百战百胜、财源滚滚，都是提前一月半月的封棚停止收鸽。大家看这个公棚也像仰望“万山红遍、层林尽然、漫江碧透”的丰收景色一样赏心悦目。我倒觉得，这公棚生意好与那千年枫香树有什么干系呢？一点儿干系都没有。生意好，大家爱交，愿在她这里比，主要还是公棚的诚信、公正、养功、管理、服务到位。但有人偏不同意我这样的说法，他要据理力争，说“成功就是得于树，得于枫树带给老板的开悟启示！”枫香树，从小保持沉默，看似不显山不露水，没人瞧得上，也不争你高我低，反而心存大志，既然连当柴烧火都不够格，那么久扎根土地长出荫凉，有朝一日给路人奉献一丝清凉，给鸟儿长成一道安身立命的风景总可以吧，再说生命家园一定是丰富多彩的，为什么一定要成为所谓“栋梁之才”呢？对这样的解释我虽不是那么觉得满意，但似乎也认为他不无道理。枫香寨的布依族同胞过传统节日“六月六”，公棚老板亲率员工踊跃参加，天时地利人和的氛围为信鸽文化增添无穷魅力。人气滋养财气，这样的公棚不发都不行！但愿这位公棚老总如同这位同志的解说。爱鸽在这里能“安居乐业”，人在这儿快乐无比，公棚办成鸽坛中的参天大树。参加公棚钓鱼文化节，有一位枫香寨老人告诉我：枫树确实不简单啊，它全身都是宝，凡是枫树多的地方植被也好，空气质量高，雨水充沛，如在万木葱茏的原始森林区，鸟儿首选的筑巢之处就是枫树，它不仅高大强悍，不会有拔根倒地地危险而且枫香树的气味很香。枫香树还是上好的药材，枫叶捣烂外敷新伤能即刻消肿止血。枫果亦名“路路通”，是止痛化瘀生肌的良药，方便易寻，山里人经常用它来祛风疗疾。枫脂更是珍贵奇药。枫根有祛风除湿，杀菌消炎的作用。鸟儿喜欢在枫树上筑巢，它们最热爱芳香安逸的生活。试想毗邻枫树的公棚，鸽子的健康必然因为枫树而受益，环境的优美因为枫树而有神，枫香枫果，良药化气，生生不息，少了病疾磨难，一定为比赛创造了特殊的优势。在故乡“神树”旁，难怪我经常见到许多山民带着孩子到枫树下顶礼膜拜，祈求消灾解厄。不少朴素的山民来到树下病就好了。其实我认为这不是什么神树的威力和作用，也不是那种近乎唯心的神秘兮兮的解释。你想，既然枫树是上好的药材，那特殊的心境、环境、物境，那特定的条件感觉，那枫树发出的特殊气息，好比眼疾患者走进理疗室、激光室，好比皮肤病患者温泉泡浴，好比呼吸系统患者补氧助疗有什么不同？天然氧吧，必然助健，此时此地此心能治病的还是走进枫树，那千年古树身上自然“喷射”和“放射”出的药物气味，它难道不是特殊的良药么？何况有的人还亲自拣走枫果、枫叶。大自然是神奇的，“道法自然”，尽管人类到了高科技时代，但留给人们去探索和认识的东西还很多。

故乡的枫树给了人类无私的奉献。怀着采药和感激把枫树看成了神，希望它也给和平鸽带来福音，也唯愿它成为每个人命运里的“神树”，永远经霜傲雪而不垮，映衬“霜叶红玉二月花”美丽的诗句。